赛力斯，是拉丁语Seres一词的音译，也可作赛里斯。

这个词的含义可谓直截了当：丝绸之国/丝绸国之人，乃是古代希腊-罗马时代的历史学家、地理学家们，对于万里之外以丝绸为特产的神秘东方国度以及其来客的称呼。

图|西边的罗马已成残垣，而东方的“赛力斯”仍傲立于世。无论从何种角度，“赛力斯”这个名称的格调，着实不低

但就是这个以今日视角饱含历史厚重、颇具文化深意，甚至可以攀附点东西方两大古老文明相互致敬这种高大上味道的词，在2019年的第十八届上海国际汽车工业博览会上，以金康SERES SF5之名首次亮相之际，收获的却是从舆论到市场的不解与怠慢。

以当时的眼光来看，堪称冷僻的名字，外加增程式这种当时比较少见的车载新能源动力形式。再加上开发这款车型的小康集团，彼时在整个行业里堪称“单薄”的背景与基础。各方纷纷的“不看好”，也实属情理之中的事情。

图|自从在第十八届上海车展上发布，整个2019年小康集团努力推广金康赛力斯SF5车型，但各界对其反响仍非常平淡

这种不看好，一直持续到了2021年3月8日，小康集团与华为终端有限公司在深圳签订合作备忘录。

当时签署的备忘录，明确了双方将整合技术、渠道等资源，共同开发高性能智能汽车产品和智慧出行解决方案。而之前不看好的外部论调，也随之变成了怀疑小康集团能否保持独立性，以及最终会沦为“代工厂”的结论。

特别是2021年末，双方联合推出“AITO问界”品牌，并发布首款产品问界M5之后，这种不看好的声音一度甚嚣尘上。就在市场质疑声达到顶点时，2021年末双方突然放出重磅消息——小康方面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迅速放低姿态，以全面合作者的态度积极向华为靠拢。

图|时至今日，不少人仍坚持所谓“赛力斯抱上华为大腿”的观点，但实际在2021年，华为虽然是公认的全球ICT巨头，但其涉足汽车产业的战略，同样遭到了广泛的质疑。这场合作实际更像是，两家边缘化的企业抱团取暖最后共同成就的励志故事（图为初代问界M5于2022年初进行的媒体展示）

事实上在小康集团内部，对这项突破企业传统边界的深度合作，持保留意见的曾经也是大有人在。但却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坚持合作的态度，尽力去说服了企业内持有其他意见的高管：安抚己方团队，努力放低姿态，最大限度摒弃那些对于这次合作会产生不利影响的门户意识。

这个人便是张兴海，现任轮值董事长张正萍之父，小康集团的创始人和缔造者。尽管在企业行政制度体系中，其早在2020年10月已递交辞呈，卸去了董事长、董事会战略委员会主任委员、总裁以及董事等集团内四大职务，与他的另两位兄弟一起，向集团的新生代交卸了权力。

事业面临重大抉择的十字路口，而内部各方依旧充满争议。然后就像电影和小说中的情节那样——在关乎企业命运的抉择关头，隐退的耆宿回到了台前，对重大抉择进行了拍板定案。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其眼光的锐利与决策的果敢。而这种锐利与果敢，其实贯彻了小康集团从其最开始的乡镇企业，直至后来更名赛力斯集团迎来新的重大发展时期。

弄潮征途，始于乡镇企业

1986年发生了很多重大历史事件，包括中国“八六三计划”的启动，以及震惊世界的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但若站在纯经济史的视角，当年1月1日发布的1986年中央一号文件，则无疑具有最特殊的意义。

作为1984年、1985年的一号文件的延续性政策，这一年的文件进行了明确的政策上的深化及细化，对乡镇企业的税收与信贷优惠给予了明确的标准，同时对整体经济结构调整有了明确指示，并确定了规范管理的要求。

图|上世纪80年代中期重庆街头。私营经济逐渐放开后，市面上已经变得颇为繁华（照片拍摄于1987年，重庆和平电影院门口）

政策的细化和明确意味着更多灰色地带消失，在维护了经济规则的同时，也促使更多有志于实业的年轻人“下海”搏击。

也就在1986年，时年23岁的重庆巴县凤凰乡杨家庙村人张兴海，决定去干一番事业。他瞄上了当时重庆地区正处于风风火火建设中的汽车产业链。

20世纪80年代，受当年三线建设之惠，重庆地区有着不错的工业基础。早在1979年，重庆本地就已经能独立制造摩托车了。到了1984年，完成军转民的国营长安机器制造厂，又正式引进日本铃木的微车和发动机关键技术，建成了具有年产 3万辆微车和年产3.6万台发动机生产能力的完整生产线。

图|1984年初，引进铃木技术的第一批长安牌微卡下线出厂

本地机动车制造企业的崛起，意味着对上游零部件供应的旺盛需求。在巨大的机会面前，张兴海说服了二弟张兴明和三弟张兴礼，拿出了三家全部积蓄，在当时堪称巨款的八千元作为启动资金，并四处寻觅请来了技术人员，生产出了合格的坐垫弹簧样品，拿下了长安的订单。

1986年9月1日，恰逢新学期开学日，重庆巴县凤凰电器弹簧厂挂牌成立，张氏三兄弟的事业正式启动。工厂就设在距离杨家庙村西南几公里外的凤凰镇上，当时那里已经是围绕重庆市催生出一系列制造业集镇之一。

为机动车生产坐垫弹簧的订单，帮助张兴海等完成了最初的积累。然而想要把事业做大，只靠这一种业务显然是不行的，毕竟汽车产量的上限也就摆在那里了。而当时正值改开后第一波家电热鼎盛时期，被称为“新三大件”的冰箱、彩电、洗衣机非常地热销。这些家用电器对弹簧部件的需求，更加地旺盛。

评估状况后，在张兴海的坚持下，凤凰镇上的这座小小乡镇工厂，开始了新一轮的自主研发，并且在1988年通过了四川山川机械厂的检测，拿出性能合格的方丝抱簧。

图|就是这个看似平凡的方丝抱簧，为张兴海和他的伙伴们赚到了事业的第一桶金

方丝抱簧的用途，是套在洗衣机电机转轴上，连接内桶和外桶。起到传递动力、调节扭矩，同时保护设备在异常情况下发生损坏。堪称洗衣机最核心的机械部件之一。

在以前，国内洗衣机方丝抱簧基本依赖进口，据说那会日本企业的供货价格，每个售价高达一美元。而张兴海他们自主开发的抱簧，在质量相差无几的前提下，每一个售价为人民币一块钱。

而凤凰电器弹簧厂的业务，也由此进入了快速的上升通道。

从供应商，到造汽车

“那时候，内地改革开放的氛围远没有沿海一带热烈，但思想和观念已经形成，有人试水，有人缩手缩脚，我算是其中比较大胆的一个。”回忆自己创业最初那几年的情景，张兴海曾向媒体坦言，即便在成功后，创业初期的审慎犹在心头铭刻：“当时整个中国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我办企业也是一样，小心翼翼地探索。”

好在1988年4月，七届人大一次会议通过宪法修正案，增设了认定私营经济合法地位的条款。这使得包括张兴海在内的许多业主，得以逐步放开手脚。

图|七届人大通过的宪法修正案，使得私营经济迎来了第一个全面爆发期，更使张兴海等众多私营业主，扫去了后顾之忧

凭着方丝抱簧的成功，在两三年时间内，重庆巴县凤凰电器弹簧厂这家小小的地方乡镇企业，吃下了全国洗衣机方丝抱簧90%的市场份额，迅速扩张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弹簧大王”。由张兴海发起的这个家族创业项目，也终于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第一桶金”的积累。

1995年，曾经的重庆巴县凤凰电器弹簧厂重组为重庆渝安集团。在这个时期的一则插曲便是，曾经的重庆巴县，实际“重组”得比弹簧厂更早一些——1994年12月，经国务院批准，重庆市行政区划调整，巴县正式撤销，在建立巴南区的同时，不少乡镇被并入其他区。而更早一步在1993年底撤乡建镇的凤凰镇，同步被划归了沙坪坝区。

重组后，渝安集团在1996便全面进军汽车产业链。但与十年前不同的是，这次企业不再瞄准低附加值零部件，而是瞅准了摩托车、乘用车减速器赛道。就如同十年前一样，这一次集团决策者们继续坚持技术自研路线，不但成立了专门的重庆长安减震器有限公司，还重金聘请专业团队，展开了技术攻关。

图|“辞牛年不忘艰苦创（业），迎虎岁定要宏图大（展）”——从门口春联以及大院内车辆状况看，该照片应该摄于1998年。当时企业已经改组为重庆渝安集团，但有趣的是，凤凰电器弹簧厂的铭牌却还保留着

在弹簧相关领域的技术积累以及脚踏实地的投入，使得长安减震器有限公司迅速发展起来，数年时间里，迅速成长为长安汽车这个西南造车巨头的一级供应商。

以8000元启动资金，历经十年多的时间，在张兴海的带领以及企业上下齐心耕耘下，这家始于乡镇企业的民营集团实现了万倍规模的扩张。但有志于搞实业的人，似乎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的。

进入新世纪以后，中国经济进入了一个新的快速增长阶段。改开二十年成果初步显现，百姓对机动车的需求逐步放大。2002年的时候，张兴海决定进入摩托车行业，却未曾想到赶上了各地限摩令的不断出台，导致业务发展不顺。但新的机会也很快到来。

图|尽管进军摩托车整车的计划夭折，但渝安减震的品牌一直支棱到今日

2003年，东风集团位于十堰的一个微型车合股项目发展不顺，持续亏损数千万元。为了解决麻烦，其有意招揽新的合作伙伴。东风手里这个合资项目，当时有个堪称珍贵的资源——汽车生产资质。

在本世纪初的大环境下，这是一般民企难以获得的资源。所以东风方面对于这个亏损项目，条件仍旧堪称苛刻。不但要求新的合作方承担债务，还要求工厂不能搬离十堰本地，即保留在东风的大本营湖北省内。

渝安集团并不是第一个与东风接洽该项目的企业，但却是最爽气的。在张兴海的一力推动下不但承诺接下了债务，张兴海本人还在集团内亲自搞动员，说服骨干去十堰发展。

与东风的这个合资项目，开创了当时国内国有大型车企与民营资本合资造车的先河。张兴海后来回忆当初全力推动项目的原因时说——

“当年我们决定进入汽车产业时，想得很清楚：汽车产业投资大、产业链条长，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要有产品、品牌、人才和技术优势。我们与东风汽车、东风实业的合资合作，就是各方优势的整合。”

小康集团，崛起于新能源时代前夕

5000万元真金白银地投资，使得渝安集团在这个造车项目中占了一半的股份，主机厂东风渝安车辆有限公司登上历史舞台。

图|历史性时刻，小小的弹簧厂在奋斗十七载后，居然开始造汽车了！

民企与国企合资，使渝安集团的微面可以挂东的车风标。而在本世纪初的环境下，东风汽车的双飞燕车标在很大程度上，也为车辆的品质以及企业的实力进行了背书。

而当2005年，挂着东风双飞燕车标，车尾名“东风小康”的微面K07型正式下线。幸运的是，其赶上了国内最初汽车下乡政策的启动——“开东风奔小康”的广告语，遂成为了整一代人的记忆。

图|“小康”这个名字，今天不少人嫌它土，但对于广大六零、七零以及八零后而言，却是一个能够穿透时代，嵌入灵魂的关键词

由于定位找得准，而且综合性能和质量都算得上良好，东风小康在市场上评价甚佳。在2009年的时候，年产销量已经达到20万辆，跻身中国微车行业前三强，市场占有率超过10%。

后来张兴海在回忆这次成功的合作时感叹自己终于扬眉吐气——“倒回去近20年，我们跟东风合资造车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说我们）做不成，尤其是汽车行业，特别是微车行业（里的人）。行业前面好多家，我们怎么能做成？”

2012年5月15日，第100万辆东风小康车型，在重庆江津双福工业园东风小康生产基地下线。当时的重庆市委常委兼常务副市长、国家工信部产业司司长，以及东风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均专程前来出席下线仪式并致辞。

图|小康品牌最高光的时刻

东风小康如此成功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其总是根据市场的需求来开发新车型，在短短几年内推出了多款微卡以及客货两用车型。而这一时期，母公司渝安集团也经过了两次更名，在2011年正式确定了重庆小康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这个名称。

张兴海的事业，随着小康集团名号的确立，达到了阶段性的顶峰。但正如同自然规律那样，所有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景象都不会持续太久，特别是在二十一世纪初中国这样以惊人速度发展的大环境下。

经济增长带来国民收入的持续提高，也迅速拉动消费升级。其结果便是，微面这种以解决有没有问题为主的汽车类型，在2015年以后转向下坡路。一批批新晋车主将目标瞄准了轿车、SUV等更加体面的车型。

图|小康集团的高层，特别是张兴海，实际很早就预判了市场的变化趋势，并且早在2010年以后就计划打造新的“风光”系列。图为2013年4月，在上海车展上亮相的东风风光。但受制于诸多众所周知的问题，品牌高端化的发展并不顺利

随着微面风口的结束，东风集团选择放弃与小康的合资项目。双方的合作在2018年以后名存实亡，直至2020年11月，小康集团从东风手里收购了东风小康另外一半的股权，东风小康正式从混合所有制合资模式变成了民营独资。

当时有人曾戏谑称，这又是一个“风口上猪都可以飞起来”的故事。其言外之意便是，当风口结束一切都会落回地上现出原形。那么小康集团，或者说张兴海会上演那种俗套故事么？其实对于未来，他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新能源是下一个风口，是渝安集团刚刚更名小康集团时，所有高层特别是带头大哥张兴海已经取得的共识，尽管当时仅仅出现了苗头。

图|2009年，特斯拉初代Model S发布现场

当然，要搞新能源汽车，并不是一件小事。其相比于最初的创业，乃至于后来抓住机会跻身车企行列，其不具备前人成功经验以及明确方向可以借鉴或者选择，几乎是在一片空白中进行摸索和创造。而在当时，全球新能源汽车技术的圣地，在美国加州的硅谷。

从独立开发，到联手华为

2016年的时候，对于张兴海个人而言，有两件“大事”。一个是他花了一百多万元买了一台Model S，成为了重庆第一位特斯拉车主。而另一位便是当时27岁的儿子张正萍，前往加拿大留学，学习工商管理。

也就在2016年，小康集团在美国加州硅谷，创办SF MOTORS公司，准备借鉴全球最先进的新能源技术，开发高性能电动汽车。

之所以选择在硅谷，以2016年时候的视角其实并不奇怪，毕竟在当时国内新能源汽车人才并不能说有多丰硕。此外，加州硅谷因为包括特斯拉等企业的存在，是当时全球公认的高性能新能源汽车技术高地所在。

在上述认识基础上，小康集团先是于2016年10月，对美国电动汽车动力系统企业AC Propulsion表达了收购的意向，希望以此获得高性能的电机和电控技术。2017年6月和10月，分别完成收购AMGeneral公司的民用汽车工厂与美国电池系统公司InEVit。

图|SF MOTORS发布会现场

2018年3月29日，初步完成了新能源汽车架构整合的SF MOTORS，在其加州硅谷总部，发布了2款电动SUV车型，分别命名为SF5、SF7，同时公布了其整车平台，以及一些未来愿景以及发展方向。

在原本的计划中，小康集团的高性能新能源汽车项目，将由SF MOTORS来完成。其率先在收购的AM General印第安纳工厂下线，然后引进到国内使用金康的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2017年1月获得），通过小康集团的全新投资建造的智能整车工厂和电驱动工厂来完成。2018年7月25日，SF MOTORS在北京举行了产品发布会，当时其中文名为金菓EV。

图|SF MOTORS北京发布会现场

然而想法虽好，但却受到了当时大环境迅速改变的冲击。随着2018年起，美国对华贸易摩擦的开始，原本的条件不复存在，特别是随着SF MOTORS美股上市计划搁浅，前期布局几近归零。

小康集团方面，早在2018年便跟百度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主要内容涉及无人驾驶技术。但百度当时是瞄向L4级而去的，不但太过“高端”，当时已经完成的技术方案也无法快速落实到量产小型乘用车上面。随后在2019年1月，小康集团又与华为签订战略合作协议。

不过最初与华为的签约，小康方面似乎尚未理顺内部意见，同时也没想清楚双方合作的具体方式以及落地方案。这就导致了一直到2021年前，整整两年时间几乎没有大的动作，彼此最多的业务，便是小康采购华为研发的华为DriveONE电驱动系统，用来装配自己的新能源产品。完全是车企与供应商式的。

图|金康SERES SF5发布会上公布的价格

而在此期间，经过修改和调整的SF5车型，从纯电动模式改为了增程式。如同本文开篇描述的那样，并以金康SERES SF5这个名称在国内发布，并且上市。

2020年小康净利润亏损了17.29亿，几乎是从2015年到2019年的净利润之和。原因上面大致提到了，包括微面时代结束和新产品无法跟上。而新能源车型研发的投入，以及后续销量的不匹配——SF5全年销量仅为732台，成为失血的主要原因。在这些背后，实际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自从开始造车以来，小康品牌的形象就被低端、廉价等标签给固定化了。而身为传统车企，其也不具备在智舱、智驾等智能化领域，可以引起市场重视的实力。

图|SF5的市场表现并不成功，但这款车却意义重大

而想明白上面这些以后，小康集团对于已经签约过的华为的，自然就积极主动了起来。恰在那段时候，余承东成为了华为相关业务的第一负责人。

赛力斯，登上历史舞台

2020年11月25日，任正非签发EMT决议文件《关于智能汽车部件业务管理的决议》，明确了“华为不造整车，而是聚焦ICT技术，帮助车企造好车，成为智能网联汽车的增量部件提供商”。

在明确了汽车相关业务的边界后，车BU业务管辖关系从原来的ICT业务管理委员会，被调整到消费者业务管理委员会，重组消费者BG IRB为智能终端与智能汽车部件IRB，并任命余承东为智能终端与智能汽车部件IRB主任。然后在2021年5月，余承东又被正式成为华为车BU CEO。

彼时，决心在汽车供应链上发力的华为，需要一个展示的舞台。而张兴海则需要最好的新能源与智能化技术，能够打造一款扭转企业命运产品的技术。于是双方基于对新能源汽车的共同信心，很快敲定合作。

图|有一点非常重要的是，这两人彼此观感上佳，并且在不止一个场合称赞过对方

2021年4月，赶在上海车展期间，双方宣布了“智选车”的合作计划——由华为提供汽车智能化相关核心技术，而小康集团负责平台和生产，共同打造的智选车。

动作迅速到位了，相比于之前两年的停滞，匪夷所思的地步。

张兴海后来对人提及首次和余承东相见时的场景时表示，两人一见面就开始深度交流了对新能源汽车的看法，由于方向一致，经过数小时的会谈就敲定了华为和赛力斯两大巨头的合作意向。

“跟华为这个事儿我一定要干，为什么？因为它是ICT企业，通讯企业，世界级的，都是前三的头部企业，他们对消费品、对用户的理解，对用户场景的理解，可以说车企根本就不可比的。实际上业务跨界合作，简单一点就是化学反应。如果车企跟车企合作，还是属于一种物理反应。”

图|直说吧，老款问界M7就是基于东风风光ix7的深度改造。然而其市场表现如何？这是传统车企携手ICT巨头创造的市场奇迹

张兴海后来解释为什么坚持要与华为合作。因为在那时候他已经认识到了，未来车企的竞争不再是主机厂和主机厂的对决，而是彼此所处生态系统之间综合实力的考验，时全链路的整合能力。至于是否踏出、什么时候踏出这一步，则是企业掌舵人对前沿科技的洞察，更是企业整体战略与格局的问题。

这种认识自然让余承东为之侧目：“我接触过很多行业的企业家，在我看来，张总具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和决断力，这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当时智选车和谁合作，很多国企央企还有其他一些企业还没看懂这种模式，而且那个时候华为也没有做整车的经验，但张总作为民营企业的企业家，果断选择和华为做深度合作，全力以赴、不扯任何事情。”

从那时候起，华为派出数以百计的技术人员入驻小康集团，来推动尽快完成自己的系统、架构与其平台融合完善。至于小康则在生产中“无条件全面配合华为”，据说连工人的排班与休息制度，都采纳了华为方面的建议。

不过呢，以当时的视角，外界对双方的合作，还是持有很大保留态度的。2022年8月，张兴海在接受采访时就明确说过这个问题：“去年3月份宣布合作之后，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一个（小康）是只能造几万块钱的车，更直接一点就是3万块钱的，再多一点（售价）乘以3就上不去了，一个（华为）是没有造过车的，它们怎么能造30万元的车？”

图|就现在的结果而言，小康（赛力斯）不但造出了五十多万的车，鸿蒙智行也成了车企追捧的香饽饽

对于外界的这种议论，张兴海自然是管不到华为那方面的情况，但他能主导自己这一边的。

2022年8月1日，小康集团发布公告称，企业已经于上月11日正式完成了工商变更登记手续，公司名称从重庆小康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变更为赛力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证券简称也将变更为赛力斯。

站在2022年的视角，中国人民当初“奔小康”的期望，其实大体已经实现。

而未来，确实是属于“赛力斯”的。

“我本人是在汽车行业里干了20年……是第一次这个层级的活动。”

去年11月12日，在第三十一届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年会上，赛力斯汽车董事长张兴海与嘉宾互动环节，借着分享对汽车产业的理解的机会，先来了一番如此感言。

图|今时不比往日，再无人敢小觑当年造微面的张兴海。但这里仍要强调的是，赛力斯（小康）与华为的合作，其实是彼此互相成就的美谈

从后来的情况看，这并非一时兴起导致的“失误”，更像是有意而为之的。因为一个月后于海南三亚举办的华为鸿蒙智行年度直播活动期间，作为“四界”掌门人之一赴会，首度与华为余承东以及奇瑞、北汽、江淮负责人齐聚在镜头下之际，张兴海依旧是那副“与有荣焉，幸甚至哉”的表述和态度。

这似乎部分验证了，余承东曾经在公开场合谈及的，对于张兴海的印象：

“不善言辞，少废话、不扯皮，坚决地干、加班加点干……”

然而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是不会有人去挑剔他这种不够矜持的表现。毕竟在行业内外，乃至于这个社会上，多数人都认同凭实力说话的原则。

赛力斯集团尚未披露其2024年精确财报数据，但在一月份的时候发布过一个《2024年度业绩预告》。其中很多数字令投资人振奋——

预计实现营业收入1442亿元至1467亿元。与2023年相比，增幅在302.32~309.30%之间。相比2023年亏损24.5亿元实现扭亏，毛利率提升至25.23%。全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预计在55亿到60亿之间。

图|去年9月至10月间，赛力斯组织了问界车队，自重庆驶往巴黎参加当年的巴黎车展，在汽车的发源地大大秀了把肌肉

在原本2023年初的预测里，实现盈利的时间节点至少得等到2025年以后的。更重要的是，36.3万的单车平均价格，以及M9车型平均50万以上的单车价格，似乎也圆了国产车/国产品牌无法跻身豪华行列的遗憾。

而上述成绩甚至令华为方面的合作伙伴余承东扬眉吐气，因为他曾在2022年初时表示，要将与小康合作的车型卖出30万辆。然而根据整个2022年，乃至于2023年上半年的表现，这个数字一度成为笑谈，甚至华为内部都少不了调侃的声音，乃至是反思。

但一切难关，终究是迈过去了，赛力斯站住了也站稳了。即使2025年初，问界品牌的销量出现显著下滑，但这却是其核心车型M7即将面临改款换代的缘故。而首款基于魔方平台研发的车型问界M8，正将在上半年揽过支撑销量的接力棒，引导整个品牌向着研发新平台过渡的重任。

图|今年赛力斯的关键任务在于，如何尽量平稳地将现款基于老平台的M5/7车型过渡到全新正向开发的魔方平台。不过，最新的M8车型显然能在这一关键窗口期内，撑起整个品牌的销量

在文章结尾，有一个问题是需要专门提到的。今时今日，各方对于张兴海的评价，尽管曾经的讥讽与嘲笑早已经不再，但“抱大腿”以及“躺赢”这两个由来已久的揶揄，却是屡见不鲜。

在上面，笔者大致梳理了这位年过花甲的中国产业人的经历。从他起于微末，逐步攀登，直至登上中国乃至世界顶流车企行列的，这是一个从凤凰弹簧厂到凤凰智慧工厂的过程。

在中国，在我们的文化里，真的存在“躺赢”么？

在中国制造业的星空中，每一道破茧之光都在重写命运。当凤凰智慧工厂的机械臂划出数字时代的弧线，当问界M9的智能座舱里流转着巴蜀山城的月光，我们终于能够读懂张兴海身上的那些秘密。所谓“躺赢”，不过是庸碌之辈对奋斗者数十年经历，苍白而且无力地臆想。

图|“躺赢”，不过是一个童话，或者说是臆想而已

从八千里嘉陵江畔的弹簧淬火，到智能驾驶系统的代码跃动，这位花甲匠人用三十七年光阴证明——

真正的商业传奇，永远生长在躬身耕耘的泥土里，绽放在敢为天下先的悬崖之上。那些被误作“躺赢”的瞬间，实为十年磨一剑的锋芒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