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企业可以在暴风雨中安然无恙。
受舆论风波影响,李嘉诚旗下的长和、长江基建集团、电能实业、长实集团四家公司市值蒸发超过781亿港元。
从长江和记实业有限公司发布公告,宣布与美国财团达成原则性协议,拟向该财团出售旗下和记港口集团非中国资产(其中涉及巴拿马港口公司90%股权)后,风暴愈来愈大,20多天里,“李嘉诚要卖43个港口给美国企业”、“李嘉诚要卖港口官方转发莫天真勿糊涂”等话题屡上热搜。
其后又有“饮水思源有担当、背靠祖国谋发展”等重磅评论,港府和国家市监局也先后表态(“将依法进行审查,保护市场公平竞争,维护社会公共利益”),据悉现在长和出售港口的计划是暂缓的状态,交易双方原定的4月2日不会签约。
但究竟是延缓还是其他改变,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李家的考量和决策。
如果你是李嘉诚,你会怎么考虑?
这是很多人颇有争议的地方,有人认为李嘉诚没问题,作为一个商人,他要卖什么、卖给谁,是他自己的事,与别人没有关系。
还有说“商人、资本无国界”,外界的干预是违背了“自由贸易”原则,但你看看美国推出的“25%汽车关税”,你还认为经、政有清晰的界限吗?
李嘉诚对自己的定位是商人,作为一个近百岁的老人,有些事其实也由不得他了。从李嘉诚2018年宣布退休,他的长子李泽钜接任长和集团主席,决策权就转移了。尽管李嘉诚仍然可以话事,但为了公司和家业的延续,他必须尊重儿子作为“一号位”的身份。
要知道李泽钜也是步入了“六十耳顺”之年,他的任务是守业,是继续生意的繁荣,也是继续李家的财运。
理解这点,我们就会知道卖港口这个事究竟是由李嘉诚拍板,还是由李泽钜说了算,其中是有区别的。当然,父子俩必然会有商议,在外界看来他们是一样,但如果你站在李嘉诚的角度看,恐怕会有“无可奈何”的感觉。
李泽钜是商人,还是企业家?
商人的逻辑就是“在商言商”,所以卖港口可以说成“纯商业行为”。这是可以理解的,对于香港很多商人来说,他们可能更认同西方的所谓“自由贸易”和“经济全球化”,不管是英国的商人还是美国的商人,很多人也都是没有“祖国”概念的。
我们看春秋战国时期的商人就可以知道,商人唯利是图,追求的是利润,因此他们会跟着商品、利益走,赵国的人可以变成秦国的人,卫国的人可以去魏国当官,后来“重农抑商”的政策不能不说跟这些因素没关系。
那对李泽钜而言,他是怎么想的呢?或者说,不管李嘉诚还是李泽钜、李泽楷,他们究竟有多少“祖国”的概念和认同度?这里就需要涉及商人和企业家的不同:
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取舍,是第一个不一样;企业家的决策会跟国家利益保持一致,而商人未必,这是第二个不一样。当年在华为面临巨大困难的时候,任老板真的是铁骨铮铮,站在了民族大义一边:
……我们毕竟有钱,还能扛得起打击,中国很多老百姓是贫穷的,让贫穷的老百姓让一些利益给美国,来救一个有钱的华为,我良心上过不去……多受一点苦难,但是对中国人民、对国家有好处,我心里就舒服一点……所以商人和企业家有本质的区别。
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商人也要跟着时局走。
扼守巴拿马运河两端的巴尔博亚港与克里斯托瓦尔港掌控全球6%的海运贸易量,战略意义重大,不管是对航运还是全球贸易来说,都有很大的影响。
李嘉诚有精明的商业眼光,长和的43个港口大都处于全球航运的咽喉要道,这些都是李嘉诚筹划许久才拿下的资产(或称之为“金饭碗”),以求为家族贡献持续稳定的现金流。
现在美国要巴拿马运河,还要对全球航运、能源、商品和贸易施加更强的影响力,那在这种形势下,一个公司确实难以抗衡,如果只是站在自己公司风险和利弊的角度、立场,那把资产卖出去,落袋为安,不失为一种选择。
但是,世界上只有美国最厉害吗?选边站老美真的是对的?商业决策的背后,恐怕也有文化、价值观认同的问题。两头讨好是下策,两头讨好的下场是两头都不讨好。
“在商言商”也是有边界的,如果不跟国家的利益保持一致,逆势而行,跟时局对着干,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顾国家的战略利益,那从商业上来说也不是“谋定而后动”的明智决策。
相比李嘉诚,李泽钜可能还是缺乏更宏观的视野,以及经受重大考验的意志品质。真正的大商人,是不会站在历史的错误一方的。
相信中国等于相信未来,与中国同行就是与机遇同行。
公司是功利性的商业组织,追求利润无可厚非。但利益有大有小,有短期利益有长期利益。一个企业家会有长远的眼光,他所追求的往往都高于企业现阶段所能解决的问题。
长期主义才能赚大钱,而真正的长期主义是跟价值观和更长远的目标联系在一起的,否则没有长期的坚持,也自然不能走得更远。
所谓企业家精神的内涵之一,就是强调长期主义,看重长远的利益。为此,企业就需要关注社会、国家的发展,融入时代的潮流,顺势而为,跟大多数人的需求和价值站在一起。没有一个商人可以通过做空自己的祖国致富。
如果仅仅是看重个人的利益和企业短期的目标,那决策和行为就容易有偏差。
其实到这个时候,西方的很多精英都已经明确了大势在东方,比如美国企业家雷伊·达里奥等人都在看多中国,能够早一步成为中国朋友的人,他们也就抓住了世界发展的大机遇。毕竟,中国意味着未来。
最后,李家港口这个事总会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但现在已经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了,能不能妥善解决,这也是对李泽钜、李家的一次重大考验。商业不只是商业,公司是社会体系中的一部分,李嘉诚家族仍然根深枝茂,如何财富绵延不断,面对命运的重大抉择要如何权衡取舍,这也是李嘉诚给儿子上的“最后一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