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锌刻度 许 伟

近两年，关于“平替”“性价比”“反向消费”“智性脑”“松弛感”等新消费热词高频出现，我们能看到年轻人群体的消费价值观在不断发生变化。消费曾被视为享受生活、满足欲望的方式，而曾几何时，年轻人似乎对消费主义产生了某种“反叛精神”，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不再盲目追求物质的堆砌与过度消费。

奇妙的是，虽然有人本着是为了省钱的初衷，选择亲自手工制作，但又引爆了新的消费行为；他们可以为了节俭充分利用资源，却能从中发现了新的副业商机；他们不惜时间精力线上线下比价，却也让自己真正回归理智消费……在这场反消费的生活里，有些人也津津有味儿地做起了副业，有的人成为了“能工巧匠”，还有的人学会“玩转”起了电商。

家具DIY，成为独居人士的“抠门小技巧”

自工作后就选择租住在公司附近的林凌，她告诉锌刻度，最近迷上了自制家居用品。“我也是偶然间刷到了一个自制家具教程，跟着博主学着用快递纸盒做了一个简易鞋架，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浪费了那么多免费材料”。

因为租房时房东只提供了很基础的家具配套，住的时间越久林凌自己的东西就堆得越多，原本还算够用的家居用品也就显得越发简陋了，这一度令她非常纠结。

买的话，随便购置一个小桌子、储物柜差不多就要一两百元，这个价位的新家具不仅要担心是不是质量不过关或者甲醛超标了，且如果哪天工作有变动要搬家也不方便带走，相当于是一次性物品，还增加了林凌的租房成本。不买的话，这些又都是日常起居会用到的东西，就拿电脑桌来说，因为房东没有配备，林凌平时在家就只能蹲在茶几边上用电脑，她觉得非常不方便。

等到家具DIY教程刷得多了，自觉已经拿到独居秘籍也跃跃欲试的林凌发现，原来这些手工达人也是有段位的。“最基础的就是利用手边的各种边角料，比如拿平时点外卖剩下保温袋来当泡脚桶，用团购的水果塑料包装箱当厨房沥水篮，把快递纸盒粘起来当储物柜之类的。”

家具DIY教程

再进阶一点的就是自己设计然后买材料来做，“适合那种自己比较有想法且动手能力也不错的人，如果是新手小白或者手残党，还是推荐直接去搜网上那些ins风、侘寂风、中古风的DIY教程，从买材料到安装全程跟着主播走就是了。”

“只花100+复刻了千元中古茶桌”“只花70元复刻了千元边几墩墩”“160元自制豆腐块沙发”……但这些看似省钱的教程实则暗藏玄机，林凌更是刷到不少踩雷人士的劝告，“自制家具属实是当代人的没苦硬吃。”

对比之后，仅从价格上林凌就看到了自制家具的短板，“我相信很多人都像我一样是奔着省钱去的，但有些教程的指向性真的很明显，比如有些博主会在评论区指路，引导大家去某个商家购买组装材料。真要是按照他们的教程下手了，看似是买了一些平替材料拼成家具就能省钱，要是真算上各种细碎材料和工具包，反而不如直接买成品便宜。”

自制并不见得比成品更便宜

关键是，家具自制肯定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且作为新手自制必然不如买的成品完美，“如果不是抱着将就也能用的心态，除开真正的废物利用之外，还是建议别买材料来自制了，毕竟裁切、刷漆、组装这些都是有一定技术门槛的，买弄好的材料包那价格又上去了，所以有些钱就该是别人赚的。”

一番考虑过后，林凌不由发出感叹，“不管是种草还是劝退，这一类视频的流量还是不错的，大家的讨论热情也很高，目前我还在DIY新手区，要是哪天真准备进阶了，不管制作过程顺利与否，直接录制视频起个号来搞流量，或许这才是家具DIY真正的价值所在。”

拆分会员权益：当代年轻人的拼单经济学

“开通88VIP花了88元，把其中3个会员权益拆开变现，收回来95元，相当于倒赚7元，这种分享还是可以做的。”

自从在朋友圈挖到一个拆分会员权益的好友，“90后”王琪自觉受到了启发，“生活卡会赠送优酷、网易云这些APP的会员权益，虽然这些年会权益不会每一个都能用到，但完全可以把不需要的出给其他人，顺便回点本。”

88VIP会员权益转让需求旺盛

以王琪为例，上有老下有小的她，家里共有6口人可以购买88VIP，且他们一家人完全可以共享同一个类型的会员服务，在此情况下，余下来的会员服务都可以找人出掉，“相当于家里只需要一个人花88元，就可以拥有视频、外卖、网盘这些年会服务，其他人开通后都能白嫖到88VIP，用不用得上都没关系，拆开也能到其他有需求的人那里变现，怎么都不会亏。”

为了凑齐抵消掉那些自用会员权益的费用，王琪几乎把身边能联系到的亲朋好友全都推荐了一遍，“就跟当初四处求别人帮忙砍一刀似的”。王琪也不否认整个过程存在一定风险，“全程考验的都是对方的良心。不走平台担保就是这样，但凡中途他绑定好之后逃单不给钱，那就只能吃闷亏了，好在最后我找他折现的单子都平稳落地了。”

当然，这是因为88VIP会员权益仅限本人使用，上述用户之间的二手交易是没有官方售后保障的，“尽管多则几十、少则几块，但交易双方都是陌生人，基础的信任全部来自个人道德修养。而要是大家都走平台的话，风险小了成本又拉高了。算是各有弊端，就看自己怎么选。”

实际上，对于更多像王琪这样习惯于精打细算的年轻人而言，这样的交易风险不止无法抑制住他们“薅羊毛”的热情，还有人从中挖掘出了更多分享机会，如开卡可以享受无限次免退换货运费服务、部分商品95折且可能还会有折扣红包，由此衍生而来的代下单服务……

定制朋友圈: 精致女孩的人生照片

“我就是为了装啊，发朋友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感受，人生可以毛坯，朋友圈必须精装，这样我讨厌的人就知道我过得比她好”。看到这条广告词时，郑珊珊十分认同这样的观点，“被大量陌生人主宰的社交生活，出门在外身份和地位都是自己给的。”

尤其是她刚刚结束了上一段工作，每当想起自己的鸡毛人生就不自觉涌起一股愤慨的情绪，“工作强度太大了，待遇也不见得涨，要换工作也得挑个条件更好的，但这些都急不来。再看看身边的朋友，要么有娃有狗家庭美满，要么升职加薪事业有成，感觉个个都过得很好。”

为了缓解稍显抑郁的情绪，郑珊珊打定主意要gap一段时间，“本来想说是出远门旅个游，不过一查机票和住宿我就老实了，待业人员的存款有点伤不起。选择穷游或者城市周边游的话，虽然对钱包比较友好，但又不好意思晒出去，这不相当于白出门了吗？”

而在她查找相关旅游攻略时，无意间却找到了一个两全之法：自己花小钱到周边城市游体验一把，再买一组外地旅游的人文风景大片，甚至稍微加点钱还可以让别人直接代发带定位的朋友圈。

其实随手在互联网上一搜，“想在朋友圈装大”的需求刺激下，一个不算太新鲜的赚钱方式浮出水面：“出旅游照，3元起可买断，日本、泰国、澳门、新疆等，图片、live、视频都有”“出欧洲旅游live图朋友圈营业，每张买断7~10元、不买断9.99元10张”“代发朋友圈，美国纽约留学生，一年有半年在环球旅行，带定位30元一次，带定位+照片6张100元一次，带定位+买断照片200元一次”……

代发定制朋友圈的生意

这其实与早前被曝光的“朋友圈炫富产业链”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新的领域，但对购买者而言，存在即合理，甚至比起晒出自嘲式的“毛坯人生”，他们觉得买来的朋友圈更值得“炫”。

“我都看好了，最便宜的那一档风景照，有些人报价几毛钱一张，一杯奶茶钱可以搞定一组人生照片，这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为的就是这份情绪价值”。正如郑珊珊在她的朋友圈刷到同类内容时所想的那样，“谁知道他们到底去没去呢，在朋友圈晒给别人看才是第一位的，真正的体验可以留给自己回味。”

多渠道通选：宝妈想要的质价比

每到换季就是宝妈李瑶最忙的时候，她告诉锌刻度“要趁着商家换季清仓大减价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捡到漏。”这里的捡漏，并不是仅指看商品的价格。

知萌咨询机构发布的《2024年中消费趋势观察报告》中提到，在产品质量和功能差异不大的情况下，57.2%的消费者更倾向于选择平替商品，这一比例在“90后”“00后”等年轻群体中尤为突出。在平替这个词正当红的那段时间，李瑶也和很多年轻人一样，跟风买过很多挂着大牌平替标签的商品。

但李瑶很快发现，这些号称在功能、效果等方面与知名品牌或高价产品相近的商品，除开价格之外，实际并不能做到真正的平替，“就拿美妆来说吧，可能一些有效成分是一样的，但大牌贵在制作工艺和研发成本，有些东西说自己是大牌平替，但你真正使用过就会发现，它们跟黑绷带、修丽可、SK2神仙水这些真正的大牌产品真的没得比。”

“真正的平替，是想要兼具高端品质和较低价格的东西”。催促着李瑶放弃周末其他休闲娱乐项目，专注于商场、品牌折扣店、批发市场寻找真正的“质价比”。“买东西首选大牌肯定没问题，毕竟人家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都是有保证的，但是想要用心理价拿下就需要动一点脑筋了。”

“现在我一般都是先去商场逛品牌店，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以羽绒服为例，李瑶的购物思路主打的就是费时费力，“品牌货几百上千的都有，如果商场的品牌店没有找到款式、品质、价格都合适的，那就可以去奥莱或者品牌折扣店这些地方，找找之前的款式有没有入眼的，这个时候要是买那就得看价格了，线下的价格问好了就去线上各大平台看看同款有没有折扣价，当然有些品牌店哪怕同样的东西，它线上线下渠道不一样品质也有可能不一样，很大概率线上便宜但材料不行，这些都要等货到手之后仔细辨别。”

一些品牌商品线上线下价差较大

无功而返的时候也很多，“我记得有一次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多月才买到一双鞋，是在品牌店里试穿好了，然后去上线比价之后专门等到双十二才下单的，结果拿到货过后才发现款式跟线下穿的那个有点不一样，又不想勉强穿就只能退掉了。”

李瑶甚至觉得，比起之前那些看似豪爽的快消费，现在这种慢精选的购物方式才是真的在“淘宝”，“其实我之前也是个购物节剁手党，看到有折扣就想买买买，也因为这种消费习惯踩过不少坑，后来慢慢就学会理性克制了。要不是真有东西想买，今年双十二我可能都不会下单。”

后记：既要又要，没那么简单

纵观当代年轻人，从他们所展示出来的消费观中，总有一种轻微的“割裂感”。

当看多了他们出于“能省则省要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多渠道比价找到质价比最高的商品”“为情绪价值买单的同时也要精打细算”等各种理由的消费决策。毋庸置疑，年轻消费者正变得更加审慎精明，他们开始从需求本身出发，在消费决策时更加注重质价比和实际使用价值，货比多家寻找“最优解”，以确保每一分钱都能获得更有价值的享受。

而在既要、又要、还要的“智性消费”理念下，所带来的最终结果有时候却事与愿违。就像家具DIY爱好者们，入坑时大都奔着省钱而去，却在无意间引领了一个新的消费方向，而在这个过程中，甚至不少消费者为之花了更多冤枉钱。

毕竟，当消费者不再冲动消费，他们既拒绝无理由的溢价，也不喜欢无品质的低价消费，但想要把优价和质量都收入囊中，成本永远是商品生产和流通过程中一个绕不开的关键性问题。

同时，也不能否认正是这一次次的消费观念转变，使新的消费商机迎来了大爆发，如“反向旅游”带动了“小镇热”的兴起、“情绪价值”推高了“谷子经济”的价值……这也为年轻人提供了新的消费选项，从这个角度来看，反向抠门消费最终带来的却是真正的生活品质升级。

2025年，你规划好怎么花钱了吗？

（*注：文中 林凌、王琪、郑珊珊、李瑶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