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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北应城,提起郭老八,那可是位传奇人物。
郭老八本名郭仁泰,从小父母双亡,放过牛,下过矿,却凭着重感情、讲义气、好打抱不平,成为当地江湖的一号人物。
但是,他却没什么民族大义,两次加入新四军,又两次背叛新四军出任伪职。
1949年湖北解放后,郭仁泰深知自己这会是在劫难逃。
不久,郭仁泰听说自己在新四军时的老领导,如今的湖北省委书记兼湖北军区司令员李先念到了应城,更是感觉大祸临头。
可没想到的是,县里竟有人来通知他,说李先念要在县招待所请他吃饭。
当郭仁泰带着一肚子的猜疑,战战兢兢地来到县招待所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除了李先念,还有另外一位老熟人、民政部长郑绍文。
刚坐下,郭仁泰就诚惶诚恐地端起酒杯,赔罪道:
“郭某当年屡犯糊涂,干下了对不起新四军、对不起李司令、对不起郑部长的事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今天李司令要怎么处罚,我都无话可说。”
李先念却表示:“我们共产党人一贯是实事求是、恩怨分明的,郭先生确实犯过一些错误,但也为抗日做过一些贡献嘛,就算是功过相抵吧。”
那么,郭仁泰到底与李先念、郑绍文之间有何故事?李先念为何会请他吃饭呢?
江湖大哥举抗日义旗,李先念海纳百川
要说郭仁泰,还得先说李先念。
李先念从黄麻起义开始进行革命,1938年回到延安,后派往新四军第四支队工作。
在从延安到新四军第四支队途中,中共河南省委书记朱理治和李先念一路同行。
他认为李先念是位智勇双全、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经请示,中央改派李先念独立创建新的抗日根据地。
1939年初,李先念带着百把人的队伍,从河南确山南下武汉外围。仅仅一年多过去,这支不起眼的游击队,就发展成为新四军第五师,队伍上万,堪称奇迹!
李先念的队伍为什么能发展这么迅速呢?
他采取的策略是,只要是愿意打鬼子的队伍,不管是哪个山头的,他一律欢迎。
于是,在李先念的队伍中,既有信阳县长李德纯的信阳挺进队,应城县长孙耀华的应城抗日游击队,汉川县长向岩的自卫团,也有策反的各路伪军……
而郭仁泰,曾经就是应城抗日游击队中的一员。
郭仁泰从小就成了孤儿,被人贩子拐到应城,卖到一户郭姓人家。
12岁就下膏洞,在狭窄的巷洞里,每天拖着两百来斤的膏车,一次又一次地爬进爬出,一干就是十七八个小时,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恶劣的环境既能折磨人、伤害人,也能磨炼人、造就人。
成年后,郭仁泰成为矿工中说一不二的人物,特别讲义气,关键时刻能豁得出去。不久,他就加入当地帮会。
不过,这些江湖人物,虽然很讲所谓的义气,但是脑子里往往没有多少民族大义。
抗日战争爆发后,当时的应城县长生怕这些江湖帮派投靠日本人,就把郭仁泰抓起来,扔进了监狱。
正好陶铸当时在应城,他认为郭仁泰是一支可以争取的力量,就安排我党同志把郭仁泰救了出来。
郭仁泰出狱后,特地当面拜谢陶铸,
“我郭某一无所长,就讲究一个‘义’字。今后,陶先生但凡有所差遣,我郭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久,机会就来了。
国民党军队溃逃后,在应城民间散落了一些枪支弹药,郭仁泰趁机把这些武器收缴上来,带着一帮矿工和江湖兄弟,打出了湖区抗日游击大队的旗号。
前脚加入新四军,后脚就投靠伪军
陶铸得知后,就给郭仁泰写了封信,叫他带着队伍和其他几路抗日武装会合。
说实话,郭仁泰虽然打的是抗日旗号,但是对于和日寇战斗,他还是有些发怵的。
不过,他也不好推辞,就带着队伍过去了。
经过中共鄂东特委的整编,成立了应城抗日游击队,应城县长孙耀华为司令员,郭仁泰任第三大队大队长。
1939年初,也就是李先念率领一百多人的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南下的时候,手下已经有一千多人的郭仁泰,和日寇打了一仗。
但结果却是郭仁泰大败而归,他甚至还去当了伪保安副司令。
不过郭仁泰虽然当了伪职,但只是扩充自己的实力,从不与新四军交涉。
李先念来了之后,了解到郭仁泰的情况,觉得此人完全可以再争取过来。于是就找到陶铸,几个人商议一番,决定由陶铸等人出面,去郭仁泰那里走一趟。
郭仁泰一听陶铸来了,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陶铸却不给郭仁泰纠结的机会,他直接闯进郭仁泰的司令部,劈头就是一句:
“郭先生,我第二次救你来了!”
郭仁泰连忙拱手让座,装傻充愣道:“陶先生何出此言?”
陶铸表示:
“郭先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郭先生真的打算自绝于国人、自绝于民族,陶某马上走了。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把陶某抓起来。”
郭仁泰一听,慌忙道:
“陶先生此言,简直羞煞郭某了。陶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再怎么不识好歹,一个‘义’字还是要讲的。
郭某虽然不得已离开了新四军,但坚决不干伤害新四军的事,这一点还请陶先生明鉴。”
陶铸直视着他说:
“我今天过来,直接给你指出两条路:第一条,继续给日本人当狗,做民族的罪人,不仅你本人会遗臭万年,你的子孙后代也会以你为耻;
第二条,回到新四军的队伍,我们一起打鬼子,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让你的子孙后代以你为荣。”
陶铸一番义正词严的劝告,让郭仁泰如醍醐灌顶。不久,这支队伍又回到新四军的序列。
反正后接受不了改造,再次带着亲信叛逃
对于郭仁泰的这次回归,李先念是非常重视的。
为此,必须对这支作风散漫、江湖习气浓厚的队伍进行彻底改造,注入新四军的血性和灵魂。
经过反复商议,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政治部主任郑绍文。
郑绍文尽管政治工作经验丰富,但是对于改造这样一支队伍,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李先念主动给他减压:
“给你半年时间改造这支队伍,怎么样?可能你会担心,这支队伍万一再次叛变怎么办?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我看不大。
即便有,也只会是个别的、小规模的,翻不起什么大浪。
再说了,以郭仁泰的为人,就是哪一天真的要走,也不会把事情做绝的。你就放手去干吧!”
第二天,郑绍文就去了郭仁泰的第6团。
郑绍文首先从抓思想教育和军纪入手。
以后天天讲江湖风气,现在天天讲民族大义;以前帮规等级森严,现在都成了一律平等的同志。
这样的变化,受到了绝大多数基层战士的欢迎,他们真正感受到了新四军队伍的好、新四军干部的亲。
但是,少数之前帮会的中上层头头就觉得很失落了。
同时,郑绍文还狠抓军事训练。
面对凶残的日本鬼子,在武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只有比他们训练得更狠、更苦,才能战胜他们、消灭他们。
这样一来,少数散漫惯了的人受不了了,开始以各种理由请假离开。对此,郑绍文一律照批不误,把这些沙子淘掉,留下来的才是金子。
眼看着这支队伍改造得越来越好,郭仁泰却忍无可忍了。
一脑门子江湖习气的他,既接受不了新四军的官兵平等原则,更接受不了自己的亲信走了。
于是,在一天后半夜,他留下一封告别信,就带着少数人逃走了。
再三回来被拒绝,主动给新四军送情报
对于郭仁泰的再次出走,郑绍文感觉很生气,李先念却淡然处之。他对郑绍文说:
“像郭仁泰这种江湖习气太重的人,走了比留在革命队伍里更好。”
果然不出李先念所料,郭仁泰上一次投靠伪军,手底下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所以当了个保安副司令。
这回再次投靠伪军,几乎是光棍司令一条,伪军自然也就不待见他。
就这样在伪军里熬了一年,郭仁泰思前想后,又派人给新四军送了一封信,并表示会改过自新。
然而,李先念、郑绍文早就把他看得透透的,怎么可能答应呢?
不过,李先念还是派人告诉郭仁泰:
目前他回归新四军的时机还不成熟,再说,只要真心打鬼子,不必非要回到新四军,如果他能继续留在伪军内部,给新四军及时提供情报,其价值比在战场上打鬼子更大。
于是,郭仁泰就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卧底,时不时地给新四军提供一些情报。这些情报不一定有多大价值,但是李先念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于是,就有人本文开头请吃饭的那一幕。
主动举报土匪,李先念既往不咎
酒桌上,郭仁泰见李先念的态度,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不料一旁的郑绍文突然脸色一板,说:
“老郭,你既然人都来了,是不是家里那几把枪就不要藏着掖着啦?”
郭仁泰一听,他连忙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回去拿。”
郭仁泰走后,郑绍文说:“看来这个郭仁泰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李先念笑道:“这家伙就是首鼠两端的个性,只要这次他能拿出诚意来,我们就既往不咎。”
不一会儿,郭仁泰就气喘吁吁地送来了六把驳壳枪。他边擦汗边说:
“司令员,我还要举报一个人……”
原来,当初和郭仁泰一起逃跑的,还有一个叫李春山的。
他们一起投靠伪军后,郭仁泰每天混日子,而李春山却真心卖命地替日本人干坏事。
日本人投降后,他又给国民党卖命,手上沾了不少革命者的鲜血。
国民党被打跑后,李春山索性上山当起了土匪,还梦想着有一天国民党能反攻倒算。他还多次写信,劝郭仁泰和他一起干。
郭仁泰虽然朝秦暮楚,但并不糊涂。
所以这次他才举报了李春山一伙土匪的计划。
有了郭仁泰的情报,李春山这伙土匪很快就伏法。
但是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后,两次当了叛徒出任伪职的郭仁泰,首当其冲成为被镇压的对象。
郭仁泰便让人给李先念写了一封信。
李先念得知缘由后,让秘书致电应城当地政府:郭仁泰的问题很特殊,虽然他两次当了叛徒出任伪职,但是没干过坏事,而且对革命还有一定的贡献,应从宽处理。
不仅如此,李先念还指示当地民政部门,每月给郭仁泰一笔救济金,一直到他去世。
回首郭仁泰的一生,可以说成也江湖义气,败也江湖义气。
不过好在他守住了做人的底线,这为他换回了一条命,也亲身感受到了共产党的有情有义。
也只有这样胸襟广阔、有情有义的党,才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