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
帮飞机长
”,却遭遇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
他属于“
资深机长
”,却说今天就这么要结束了吗
;
他被赞“
最美机长
”,却只微笑着说这是我该做的。
然而,马上要退休时,他却永远地走了……
他就是被誉为“中国最美机长”的
贺中平
。
2014年11月10日,21时10分左右,广州地区的空中管制突然收到一架飞机的紧急呼叫“
Pan-pan、Pan-pan、Pan-pan
”,意思是飞机正处于暂时可控的危险状态。
这是仅次于最高等级呼救“Mayday”的信号(
Mayday是国际通用的
无线电
通话遇难求救讯号,是指遇上了威胁生命的实时危险情况,通常船只或飞机都会以Mayday讯号求救)。
发出紧急呼救的是一架
隶属于中国南方航空公司,型号为空客A330-200,航班号为
CZ3739
的客机。
那么,飞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才让机长发出了如此高级别的呼叫呢?
他告诉空管“有危险!”
2014年,“双十一”的前一天,20时40分,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一架载有3名飞行员、2名安全员,8名乘务人员和250名乘客的客机,冒着绵绵细雨,从珠海金湾机场顺利起飞。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驾驶舱机长广播。欢迎乘坐南方航空公司CZ3739航班,从珠海前往北京……”客舱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
执飞的机长正是时年53岁的陕北汉子贺中平。他曾是开过15年军用飞机,并有着35年、两万多小时驾驶经验,南航资历最深的机长之一。
副机长是工作刚刚三年25岁的杜若飞。
原本,贺中平不飞这条航线。但是由于当年珠海航展刚结束,乘客激增。为了满足运载,航空公司将开大型客机A330的他调来珠海“临时帮飞”
。
虽然这次飞行像往常一样,只不过是贺中平无数次飞行任务中很普通的一次,但是他却格外重视和认真。因为再过几年他就会顺利退休,也就会告别自己心爱的飞机和蓝天。
这次飞行过程并不长,只需要三个多小时,飞机就会在北京机场顺利降落。但是,随着贺中平驾驶着飞机飞入漆黑的夜空,一场看不见的危险却悄悄地袭来。
在飞机起飞的半个多小时里,两台发动机轰鸣着,加足马力把
CZ3739航班推向
万米高空。飞机很快就将到达平流层,进入平稳的巡航阶段。
渐渐地,飞机逐渐平稳爬升。机舱内,乘客都解开了安全带,乘务人员也拉出餐车,准备为乘客发餐。
此时,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伴随的颤动,一切都显得十分地平常。
突然,
“
砰——
”的一声巨响,飞机的左侧机翼好像撞上了一个东西。同时,
左翼发动机下方冒出火星并发出爆炸声。
紧靠着舷窗的乘客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吓到。之后,机翼后方的乘客透过舷窗看到,飞机左侧机翼冒出了大量火花,在气流的吹动下,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火线。并且,人们都感到整个飞机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此时,驾驶舱里机长贺中平,正驾驶客机处于35200英尺高度的爬升过程中。他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震动。
起初给他的感觉是飞机轮胎爆破的巨响。但是,飞机开始剧烈抖动,并伴随着烟雾和金属燃烧的味道进入驾驶舱。
贺中平开始以为是飞机被什么物体撞击了。紧接着,驾驶舱内的主警报响起,显示左侧发动机失速。
虽然,他之前不止一次地在模拟机上处理过单发失速的情况。但这却是贺中平第一次在万米高空遇到,而且发动机的故障远比模拟机上遇到的严重得多。
这种情况下,贺中平没有时间多想,更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导致的发动机故障。他和副机长杜若飞集中所有注意力,边口述指令边实施操作。
杜:“主注意一发失速”
贺:“证实一发失速”,“ECAM动作”。
贺中平首当其冲地收回了左翼发动机的油门。这是一名优秀机长在处理类似事故时的首要任务。
事后,根据飞行记录显示,
从警报响起到收回油门,贺中平只用了8秒。
这样的速度,被副机长杜若飞形容为
“
男神级别的反应速度
”
。
随后,副机长杜若飞采取了关车和灭火处理,“一发主电门关断”,“证实一发主电门”,“一发主电门关”,“左发损坏”……
一般来说,处置单发失速并不是非常困难的情况。而且按照正常情况,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飞机的抖动应该会逐渐停止。但是,此时的飞机反而抖动得更加厉害。
杜若飞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喝酒喝到天旋地转一样,所有的仪表都像是重叠在一起。这完全超出了3名驾驶员的飞行经验。
机长贺中平紧急和塔台取得联络:“Pan-pan、Pan-pan、Pan-pan,南方
CZ3739……爬升过程中,一发失效,我请求雷达引导,备降广州。”
广州白云机场是最近、最合适的机场,也是南方航空公司的大本营,救援设施最为充分完善。
他告诉自己“要镇定!”
开始准备备降后,贺中平让后座的观察员去检查一下受损发动机的情况,并
要求机组人员做好紧急撤离的准备,以防飞机降落时出现偏离跑道或者接地起火爆炸等事故。
随后,观察员回报:“发动机出现火星!”
贺中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冒火星是发动机最危险的状况,何况,这还是关闭了发动机后出现的情况。
他的心中不由地闪过“
今天就这么要结束了吗?
”
贺中平曾在部队中开过15年的战斗机,属于技术拔尖的飞行员。
一次,他驾驶着轰-5轰炸机误入一片浓积云,驾驶舱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飞机开始剧烈颤抖,并开始下坠。但是,贺中平凭借着过硬的驾驶技能,成功地控制住了飞机,并顺利返航。
进入民航后,他也曾多次在雷雨天气飞行,遭遇云层放电,机头布满红色闪电,机身抖动不止
。他也都将这些险情一一化解。
但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
飞机抖动的剧烈程度,让人不系安全带根本无法停留在座位上,仿佛机身随时都可能解体
,也更让机组担忧另一台发送机是否还能正常工作。
贺中平开始担心起来,因为要是双发失灵的话,备降改为迫降,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因为,这里是一片山区,飞机迫降成功率基本就是零,整个机组和全体乘客的生还率将……他遭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
但是,贺中平马上告诉自己
:“镇定,再镇定,你得克制。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作为机长在这种紧要关头是无论如何不能乱的,自己的一言一行将对整个机组和乘客产生直接的影响。
经历过心理波动的贺中平,马上恢复了冷静的状态。他经过一系列操作和反复尝试,确认了另一台发动机还完好无损,飞机的操作系统也仍然有效。
此时的他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只要这两样听话,他就有信心安全落地。
他告诉大家“有能力!”
其实,在飞机发动机出现故障后,机舱内的照明曾中断过一阵,乘客们立刻陷入一片慌乱之中。虽然,乘务人员一再安抚,但是人们绝望无助的喊声还是此起彼伏。
而且,一些孩子因为恐惧不停地哭闹,家长试图起身去照顾不在相邻座位上的孩子。
飞机上的安全员立刻制止了这种情况,因为一旦乘客乱跑,飞机可能会出现失衡现象,情况将更加危险。
人们开始神色慌张地盯着乘务人员,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让自己欣慰的消息。
乘务人员按照以往训练进行了广播,但是由于无法解答乘客心中的疑问,而且声音还带有颤抖。这更让乘客们的心理趋于崩溃的边缘。有的乘客表示:“
原来心里还是个问号,听了广播后,心里就只有感叹号了。
”
而此时,飞机要想备降广州白云机场,必须要进行180度的掉头。而在一侧发动机故障的情况下,飞机做出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机身肯定会有更大程度的晃动,机舱内的乘客必将彻底绝望,甚至发生不可控的局面。
于是,贺中平联系了飞机的乘务长,告知自己可以通过广播安抚大家。经过一番准备,他在广播中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现在有些机械故障。我们预计15分钟以后,落地广州机场。请在座位上坐好,听从乘务人员的指挥。我们的机组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在这种情况下,有能力保障大家的安全。
广播里,贺中平坚定有力的声音,仿佛将沉着稳重的机长形象,呈现在乘客面前。这无疑给乘客们打了一针镇定剂,机舱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开始积极配合乘务人员的工作。
在此之后,贺中平集中全部注意力准备备降工作。
随着飞机离机场越来越近,他已经依稀看到机场内已经高度戒备,各种救援车辆和相关人员、医护人员都已就位。
21时35分左右,经过近半个小时的煎熬后,
贺中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CZ3739航班成功备降广州白云机场,
此次事故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飞机刚一降落,乘客们就用雷鸣般的掌声,表达了对机组人员的感激与敬佩。还有一名面带敬仰目光的小男孩,表示一定要见见机长叔叔。
贺中平见状,以为他是受到了惊吓,赶紧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在知道了来意后,他温柔地跟小男孩说起了话。
随后,贺中平下飞机查看了损坏的发动机。原来,发动机的一个叶片在飞行过程中断裂脱落,插入了发动机的消音壁内,将剩下的20几个叶片全部打烂,变形的叶片在空气的带动下引发了剧烈抖动。如果收油门慢了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时,虽然飞机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中,但是机长贺中平却很快成了网络红人。
“@Ophelia_影子d狂欢”表示,“机长真心淡定,大气,有格调,‘我有能力带大家平安着陆”,危机时刻听到这种话也太令人安心感动了……”
“@HanwenBi”感慨,“看到这则消息,深感机长的技术和胆略是非常棒的,堪称空中英雄,同时,让我们经常乘坐飞机的人信心倍增。好样的,中国航空!”
“@Miss_YO优”发出了一条微博,说自己就是CZ3739乘客中的一员。“机长真的很棒,最后10分钟的迫降像在等死,但是机组人员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我们都为自己鼓掌!”
网友说,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位机长的姓名,但是从照片中他和蔼地抚摸孩子的动作可以看出来,机长是位有爱大叔,称他为“
中国最美机长
”恰如其分。
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此事,但在之后的采访中,贺中平只笑着说了一句:“
这是我该做的
。”
之后,面对随之而来的阴影和荣誉,贺中平平静地说:“一切只有交给时间来平复,就像泡茶,多泡几次就淡了。”之后,他重返岗位,继续从事着热爱的飞行事业。
然而,世事无常。
2020年12月25日下午,贺中平突发心梗,晕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在送医抢救无效后,离开了人世,也离开了心爱的事业……
对此,南航的同事们都替他惋惜:“贺机长经常来广州帮飞,人特别和蔼可亲。很可惜,还差1年就可以退休了。”“他人高高大大的,对乘务组非常亲切,脸上总是带着笑。”
贺中平说:“最享受是,加满油门起飞的过程,速度由小到大,天地线和蓝天向我扑来。云层,山川都在我脚下,一望无际。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最后,愿“中国最美机长”在天堂飞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