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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义乌人」谈 AGI

IP属地 北京 编辑:李娜 砍柴网 时间:2024-10-09 19:02:05

2023 年,有两波力量,同时涌向 AI 风口。

第一波力量是光鲜的、显眼的。你能轻而易举地在 " 世界人工智能大会 " 之类的高档展会中找到这群人:名校出身、文章发顶级期刊、有海外经历。

他们的对话中常常出现的,是 "AGI(通用人工智能)"" 超越 OpenAI""Killer App(杀手级应用)" 之类的宏大话题。若是被问到 "AI 赚不赚钱 ",他们会告诉你:为时尚早。

但想要找到第二波力量,要远离北上深,往更下沉的地方走。

比如在义乌,那个以 " 小商品之城 " 出名、气质与高科技不沾边的县级市,AI 的东风没有吹进某个投委会的会议室,也不在高档的写字楼。

但进入某家高档餐厅,你大概率会看到,几名拿着平板和酒杯的本地年轻人,正在包厢内,为商户演示 AI 生成商品图技术。

据天眼查统计,2023 年以来,北京、上海对 AI 初创公司的吸引力在下降,非一线城市的 AI 新公司数量反而在一路上升。

制图:智能涌现

在义乌,"AGI"、"Killer App" 唬不住客户。唯一的衡量标准,是能不能降本、赚钱。

一位义乌的 MCN 主理人对 " 智能涌现 " 回忆,她曾当面打断一名兜售所谓 "AI Agent" 的工程师:" 年轻人你直接告诉我,上虚拟主播一个月能省多少钱。"

武汉的冯亚维带着 " 套壳 "GPT 的办公助手奔向义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履历在北上深并不出众:非计算机科班的核能专业出身;曾经的互联网创业项目,因商业化失败告终。

但义乌商家不看别的,就看重冯亚维的 AI 产品,能不能更高效地管理直播间复杂的流程。

200 份从武汉带来的业务介绍册,不到一小时就被抢光了。冯亚维连忙跑去打印店,加印了几百份。

冯亚维向义乌商家说明 AI 产品。图源:受访者供图

如果 "AI" 真的有用,在下沉市场的收益是实打实的。

两个男人提着几个大包进了夏南的办公室,包里装满了百张一捆的粉红色现钞,放在桌面时发出 " 咚 " 的一声闷响。

夏南打开包,快速一数,约莫有四五十沓。

提现金上门的,是福建当地的 MCN" 土老板 "。他们用现金展示诚意,为的是采购夏南的 AI 换脸技术。

2023 年中,短剧出海正火,这些老板急需便宜、高效的 AI 换脸技术,将中国演员的脸换成海外观众更喜爱的异域面孔。

草根逆袭的爽剧剧情,照进了夏南的现实。"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他形容。两年前的他,还是从香港回福建老家闯荡 6 年,却屡战屡败的失意人。

下沉市场的可亲之处恰巧在于,对 AI 创业者的履历和业务模式,都无比包容。

在冠以 "AI 创业者 " 的名号之前," 夏南 " 们的身份五花八门: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被裁员的大厂员工,甚至还有抖音主播、淘宝商家 ……

Langchain、Agent…… 精英们口中的 AI 术语,这些创业者大多不理解。但他们有更强的落地能力,愿意做 Dirty Work(脏活)。

FA 机构 42 Capital 创始人曲凯对 " 智能涌现 " 总结,这波人的特征是:在大厂、明星团队还在苦命思考能不能成的时候,他已经赚到钱了。

抓住 " 王小川 " 们之外的机会

在精英看不到的角落,一切都在要求 AI 创业者们,打破传统创业的惯性。

" 在这做 AI 生意不能太‘学院派’和‘理论派’。你想想,王小川能用‘生命大模型’那一套和电商主播做生意吗?" 一名 FA 告诉 " 智能涌现 ","BP(商业计划书)不能帮你赚钱。"

抛开 BP,如何爽快地与人 " 做买卖 ",反而是不少草根创业者的拿手活。

他们兜售的不仅是技术,还有情绪和 " 人味 "。比如,一对在四川眉山创业做 AI 自习室的武汉夫妇告诉 " 智能涌现 ",他们用半年时间,把眉山话和搓麻将学了七七八八。

" 不是每个创业都要做一个‘字节跳动’。" 李开复曾说," 你可能前三个月就盈利了,当然可能这不是一个 scalable(规模化)的盈利,不能成为一个上市公司,但是这也是创业。"

在义乌,比起和大厂、明星创业者竞争,冯亚维更畏惧那些做 AI 生意的本地人。

本地人对水温的变化,远比冯亚维们敏感。一名本地商户对 " 智能涌现 " 提到,早在 2022 年中,AIGC 走红那会儿,义乌那些本该继承 " 家业 " 的店二代、厂二代们,就开始 " 翻墙 " 搞模型 API," 本地人更懂本地人的需求 "。

2024 年 2 月,义乌国际商贸城内的一家商户播放 AI 制作的多语种商品介绍视频。图源:新华社

普通 AI 创业者发现商机的路径,往往不是精密的市场调研,而是靠敏感度,最快抓住邻里街坊活生生的需求。

从香港来福建 8 年,夏南做过手游、虚拟人直播,每段创业都或因疫情、或因政策,无疾而终。

2023 年初,机会来了。在一个饭局,一个 MCN 老客户,提到想用 AI 换脸做出海短剧。夏南闻言立马开干,只花了几周的时间,拉了几个开源模型,就把之前业务留下的数字人生成平台,改造成了 AI 换脸平台。

接着,他用 AI 换脸后的视频,发了条朋友圈为自己吆喝,还把产品给了几个老客户免费 " 尝鲜 "。

几天后,夏南开始做 AI 换脸的消息,在福建 MCN 圈中快速传了开。夏南每天都能收到十几个好友申请," 短剧业务呈几倍增长,客单价不算高,但需求量上来了。"

更甚者,让创业者们在 AI 风口中捞到第一桶金的,是他们自己的需求。

初二辍学的张路宇,将他的 AI 公司 Dify 注册在了苏州,一个在 AI 风口中略显边缘的城市,有意避开了精英扎堆的北上深。

" 北京这些投资人、明星创业者的共识太强大了,每天聚在一起聊的是同样的事。但创业不就是做不一样的事吗?"

他心目中寻找创业方向的最佳方法有两个:第一,看自己过去的能力,能不能匹配一个未被满足的需求。第二,从自己的现实需求出发。

" 我没有办法很共情别人的需求。就像你开一家餐厅,有的人告诉你他想吃火锅,但你不喜欢吃,你还真没办法开出一家好火锅店。" 他告诉 " 智能涌现 "。

但自己的需求能否代表庞大的市场规模?张路宇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只是他觉得,若是照传统创业的逻辑,把市场盘子算清楚,自己就不得不设置市场竞争的各种假想敌——某大牛下场了,大厂又来抢盘子了—— " 照这个角度,大家干脆别做了 "。

2022 年 11 月 31 日,ChatGPT 发布那晚,张路宇和这个 " 硅基新物种 " 热聊了一整夜。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拿 ChatGPT 的 API 去开发新应用,相当困难," 不包括工程方面,起码要不断调试 prompt(提示词),搭三四个月 "。但彼时,市面上竟然没有辅助开发大模型应用的工具。

就像苹果砸中了牛顿,他一拍脑袋:" 这不就是创业机会吗?"

只管往钱多的地方去

2023 年 4 月,Dify 上线的前一个月,张路宇试探性地见了两三个投资人。从对方兴趣寥寥的回应中,他知道,融资铁定没戏。

" 这一波融资,除非你的背景非常明星,难度和之前移动互联网一波完全不一样。" 他告诉 " 智能涌现 "。产品数据和商业化成绩,曾经是第二轮、第三轮融资的要求,但在现如今,成了第一轮的敲门砖。

在一次采访中,李开复曾直言,当下的融资等各种环境,近十年来最差。曲凯告诉 " 智能涌现 ",在资本寒冬下,投资人们更求稳,更相信被验证过的创业者——也就是所谓的 " 精英 "。

融资的现实压力,让商业化不得不成为草根创业第一天就考虑的命题。这也让现今拥有漂亮营收数据的,往往是这些普通人的 AI 生意。

冯亚维和团队从开源社区拼出来的 " 企联 AI",每月的进账稳定在几十万元;夏南公司如今的营收,让夏南换了个地段更好、租金更贵的写字楼。打开即刻或是小红书," 月入十万 "" 年净利百万 " 的故事发生在不少做 AI 设计、AI 文书的普通人身上。

相对地," 现在市面上大多 AI 公司的产品,ARR(Annual Recurring Revenue,年度经常性收入)还没日薪 400 元的家政阿姨高。"曲凯总结。

对于不少明星创业者而言,市场放在海外还是本土,都是现下需要谨慎考虑的难题:拿哪边的融资?面向哪边的用户?公司主体注册在哪?

而草根们创业,心中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只管往钱多的地方去。

2018 年,创业做一款名为 " 飞蛾 " 的开发者协作产品时,张路宇就意识到,SaaS 在中国活不下去。产品的口碑虽然不错,但收入给他泼了盆冷水," 和我理想之间的差距很大 "。

痛定思痛,Dify 选择了出海。刚做产品那会儿,Dify 就一口气做了三个语言版本:中文(简繁体)、英文、日文。团队没人精通日语和英语怎么办?那就用 Google 一个个词翻译。

在张路宇看来,美国和日本,是 SaaS 产品最不能错过的两个市场:" 美国自然不用说,而日本市场,华人更易触达,客户付费能力强、忠诚度高、全球化公司集中程度高。"

一开始,Dify 没有海外的人手,也没有用于推广的费用。对于海外生意,张路宇把预期放得很低," 没奢望数据有多好 "。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篇主题为 " 起底 Dify 背后团队 " 的文章,在素有 " 日本 GitHub" 之称的开发者论坛 Note 上成为了热门。

在舆论的助推下,Dify 上线不到两个月,海外的生意就纷至沓来。那一段时间,公司总是爆发出欢呼声:" 又收到一封合作邮件 " ——一看发件人,又是一家 500 强。

只不过,即便 Dify 有了声量,怎么收费还得细细琢磨," 收得太早增长会停滞,收得太晚商业模式会跑不通,用户会先入为主你是免费的。"

在盈利这件事上,能将精英和草根创业者拉齐的共识是:收费的前提,是用户基础。

直到成立 7 个月,Dify 的全球安装量超过了 10 万,张路宇觉得,该收费了," 市场对你的产品有了认知,你能把握住客户的心理价位了,这时候就差不多可以定价了 "。

企联 AI 的定价,也是客户 " 催着 " 定出来的。他们的办公智能助手 2023 年 5 月上线,当月就收到了近 100 家企业的试用申请。试用后不到一周,企业的回购率接近 100%。

钱来得比几名联创预想的早好几个月,企联 AI 的官网上甚至还没有付费方案。他们简单粗暴地参考了一款同类工具的定价,在官网公布了收费模式。后来,通过给老客户送了好几个月的福利,收集了一波反馈,企联 AI 才逐步摸清了自己的市场定价。

2024 年春节,张路宇惊喜地发现:上线 8 个月,Dify 就盈利了,毛利率达到了 80%,海外收入占到了近一半。

他记得,Dify 刚上线那个月,为了筹集技术迭代的资金,自己曾从苏州飞往北京,一周内连着见了 30 多个投资人。

彼时的商业计划书也很朴素:一页 iPhone 的备忘录截图,简短地写了几行字:我是谁?我要做什么产品?产品数据怎么样?

当时他把融资预期放得很低,谈上 20 家,只要有 5% 的成功率就够了。

如今,面对几十家主动伸出橄榄枝的基金,张路宇成了主动选择的一方。他拒绝了不少基金递来的 TS:

"Dify 已经是一个盈利的产品,我对融资已经没有执念了。"

没有永恒的风口,只有永恒的创业者

2023 年下半年,市场的目光,开始从炼模型,转向了落地和商业化。愈来愈多的大厂和明星公司,进入了草根创业者所在的同一片市场。

草根 AI 公司想继续 " 闷声发大财 ",不行了。

2023 年末,张路宇正在计划 Dify 的第二轮融资。他在路演中,诚实剖析了 Dify 可能会 " 死 " 在哪里:巨头的下场、技术的变化、团队能力的瓶颈 ……" 以我们的能力,可能拼不过一个能砸重金的大厂。"

没过多久," 能砸重金的大厂 " 出现了。

2023 年 11 月,字节跳动在海外上线了 AI 应用开发平台 Coze。张路宇打开 Coze 的开发面板就惊了:竟然和 Dify 高度雷同!

张路宇记得,刚上产品时,因为求快,界面上的一些单词拼错了。他没想到,同样的错别字出现在了 Coze 上," 没见抄这么离谱的。"

张路宇所列举的 Coze 与 Dify 的相似部分。图源:受访者供图

张路宇所列举的 Coze 与 Dify 的相似部分,包括对话例句中的 "monitor flights" 等措辞问题也相同。图源:受访者供图

与此同时,更强大的入局者,也会卷高客户对 AI 的预期。

从拥抱义乌到离开义乌,企联 AI 只用了不到 3 个月。这几个月里,盯上义乌这块 " 金矿 " 的,还有虎视眈眈的美图、百度、淘宝、Temu。

把一整套复杂的直播间流程,变成 AI 办公助理,企联 AI 整整花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有了一套可以交付的产品,冯亚维却发现,大厂已经占领了义乌。

他被原有的客户泼了冷水:" 你们的 AI 怎么不能给帮我们面试主播啊?"" 百度那样识别商品图的功能怎么没有啊?"

随着竞争加剧,卷低的是售价,缩水的是利润。以短剧换脸为例,百度、美图等大公司,在短短两三个月里,将 100 分钟 AI 换脸的价格从 10 万元,卷到了几千块钱。

转做 AI 换脸才 3 个月,夏南就意识到,自己要被大厂的低价卷 " 死 " 了。

原来的客户渐渐失去了联系。偶尔有询价的 MCN,夏南主动甩卖:" 翻译 100 部短剧,我只收 1 万块钱。"

他的解压方式是深夜吃零食。2023 年末,AI 换脸已经没什么生意了,他也因暴食胖了好几斤。朋友见到他,还以为他过得不错。

" 那你想过找个班上吗?"

" 没有。" 夏南不假思索地回答。游戏、元宇宙、AI,哪个风口都没让他赚到够躺一辈子的大钱," 但我不甘心啊,凭什么赚钱的只有大佬们呢?"

免费的 Coze 来袭,但张路宇从没想过降低 Dify 的定价,去和字节跳动抢蛋糕:

" 很多客户是为了补贴来的,补贴一旦没了,他们就不用了。" 张路宇告诉 " 智能涌现 ",他决定不搞补贴,维持原价(企业版 159 美元 / 月)," 要把那些有价值的、愿意长期合作的客户筛出来。"

事实证明,牺牲部分客户数,维持收入的健康,是行之有效的策略。在一个 AI 活动上,张路宇见到了 Coze 团队的员工。一名产品经理提到,Coze 目前的客户质量不如 Dify,免费策略让不少客户并没有真正把 Coze 用起来。

一时失意的创业者,也在努力给自己凿出一线生机。

经历三个风口,夏南的技术线调了又调,唯独不变的资产是机房里的算力。他总结,只要技术还在发展,算力就是稳健的需求。最后,他找到的方向是:走到最上游,卖资源。

他盘了一遍手上的资源:100 多张显卡,和各家云厂商代理的联系方式—— " 我能赚这个钱!" 激情又回来了,夏南摇身一变算力租赁和销售代理,公司重新开张。

最近,夏南的朋友圈再次活跃了起来。内容从原先的 AI 换脸视频,变成了 "4090 机器,可短租。需要的滴滴。不多了 "。

冯亚维将义乌作为自己理解 PMF(产品市场匹配度)所交的学费。团队很快重振旗鼓,分头向老客户调研,寻找新机会。

不少客户提到,标准化的智能办公助手,还无法满足企业的个性化需求。几名联创立刻着手开干,用了几周时间,上线了一个企业 AI 应用开发平台。

对张路宇和几名 Dify 的联创来说,最近的要紧事,是报个班学英语。

5 月,Dify 在日本举行了第一场线下开发者见面会。6 月,张路宇第一次去了 AI 的暴风眼——美国。他觉得,成员的背景,得赶上 Dify 在全球的发展速度," 我们的团队不在海外,创始成员的英语还不够好。"

" 你觉得 Dify 能活几年?"" 智能涌现 " 问张路宇。

" 活到下一个能颠覆大模型的技术来临吧。"

" 那时你在干什么?"

" 还在创业啊。"

36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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