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牙膏厂干不过真牙膏厂了。

9月16日，美股收盘，英特尔市值838亿美元，同天，高露洁市值863亿美元。尽管这两家公司看上去毫无关系，但却被不少人视作英特尔转折点的象征——一家因长期缺乏创新，被调侃为“牙膏厂”的全球芯片巨头，被一家真正的牙膏厂超越了。

9月18日美股收盘，英特尔股价20.77美元，当日下跌3.26%。上一次英特尔股价跌到这个程度，还是在2013年。

一个多月前的8月1日，英特尔发布了2024年二季度财报，财报显示，当季英特尔营收下滑，利润大幅低于市场预期。与此同时，英特尔对三季度的业绩展望也同样大幅低于市场预期。

财报发布当日，英特尔股价暴跌近30%，市值跌破1000亿美元大关，创下自1982年以来的最大跌幅。自财报发布以来，过去一个多月，英特尔股价跌幅近60%。

在英伟达、AMD等芯片厂商乘着AI之风收割全球的对比下，英特尔的苦楚显得更加凄凉。作为个人电脑时代最著名的半导体厂商，英特尔到底怎么了？

利润四连跌，营收跌去1/3

前不久，英特尔公布了2024年第二季度财报，财报显示，该季度英特尔营收128.2亿美元，营业亏损19.8亿美元，最终净亏损16.1亿美元。

财报发布之后，英特尔CEO基辛格宣布了100亿美元的成本削减计划，其中包括“全球裁员15%”，预计将有1.5万人离开英特尔。

基辛格表示，“我们的营收增长不及预期，也没有从AI等强大的科技大潮中充分受益。我们的成本太高了，利润太低了。我们需要更为果断地行动解决这一问题，我们的财务业绩和下半年前景都比此前预期的更加艰难。裁员是我职业生涯做过的最艰难决定”。

节流不止于此，英特尔还宣布，2024年第四季度开始将暂停派息，每年可因此节省22亿美元。这也是近32年来，英特尔首次暂停派息。

事实上，英特尔的下滑早有预兆。2021年，英特尔全年营收达到790.24亿美元的最高点，随后便开始一路俯冲。2022年营收跌破700亿，2023年跌破600亿，至542.28亿美元。两年间，英特尔营收减少了约1/3，近25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700亿元）蒸发不见。

净利润的下滑来得更早。2019年，英特尔净利润210.48亿美元，净利率高达29.25%。但到了2023年，英特尔净利润已跌至16.89亿美元，净利率仅为3.11%，双双不足4年前的零头。

2024年的窘境是过去种下的苦果。今年或许是英特尔过去十年最艰难的一年，但也可能是英特尔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

接连错失智能手机和AI

英特尔究竟错过了多少机会？

细数下来，包括：芯片代工停滞不前，被台积电、三星超越；x86被ARM等精简指令集强烈冲击；CPU连年“挤牙膏”，被AMD等竞争对手快速追赶；在云计算领域缺乏作为；AI芯片完全错失；智能汽车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但如果说哪个机会最致命，那一定是智能手机和AI。

2006年，乔布斯找到英特尔CEO鲍尔·欧德宁，要求后者为苹果公司开发一款全新芯片，但欧德宁拒绝了乔布斯。

一年后，苹果发布iPhone，世界从个人电脑时代走向智能手机时代。

在拒绝乔布斯十年后，在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后，2016年英特尔宣布放弃手机芯片业务。

俗话说，一次失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从失败中学到教训。这句话是很多成功企业的真实写照，但英特尔并不位于其中。

据外媒报道，2017年，英特尔成立了一个新兴的非营利研究组织，致力于一个彼时还鲜为人知的领域——生成人工智能 AI。英特尔内部人士称，“我有一个机会购买OpenAI股票。”

报道称，据三位知情人士透露，两家公司的高管在 2017 年和 2018 年的几个月里讨论了各种选择，其中包括英特尔以10亿美元收购OpenAI15%的股份，条件是OpenAI按成本价为初创公司生产硬件。

OpenAI对英特尔的投资感兴趣，因为这将减少其对英伟达芯片的依赖，并且将以更低成本构建自己的硬件基础设施。

但今天我们都知道，这笔交易并未达成。原因之一是，当时的英特尔首席执行官鲍勃·斯旺不相信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能够在不久的将来进入市场，并收回庞大的芯片投资。

两次拒绝背后，既有英特尔缺乏远见的问题，更现实的原因是，彼时英特尔的“家底”依然足够厚实，不需要冒着风险赚缺乏确定性的钱。在错过智能手机多年后，直到2022年英特尔才开始出现营收、利润双下滑，也足以说明过去英特尔确实可以吃老本。

正如英特尔前CEO欧德宁所说的那样：“没有人知道iPhone会做什么。苹果确实对一种芯片表现出浓厚兴趣，希望以一个特定的价格购买，但这个价格却远低于我们的成本预测。对此，我持保留态度。”

当然，这不代表英特尔作出了正确选择，2013年离任前夕，欧德宁显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倘若我们当初选择了与苹果合作，那么今天的世界或许将截然不同。”

到了2024年，营收和利润的大幅下滑让英特尔岌岌可危，坐吃山空变成了这家科技巨头正亲身演示的寓言。

财经作家姜蓉表示，“ 打个比方，在科技行业，英特尔是70岁老人，吃的是PC时代红利，高通、AMD是40岁的壮年，吃的是手机时代红利，而英伟达是18岁的青年，展现的是AI时代的可能性。投资人投的是未来。英特尔无论是创新表现还是业绩水平，都无法给资本市场亮眼的成绩和创新。投资人怎么会买单呢？财报难看，加上美股大盘暴跌，加剧了投资者对英特尔前景的担忧情绪。”

当然，英特尔并非完全坐以待毙，他们也在尝试变“年轻”。在今年的CES上，英特尔高调宣布将进军汽车市场，并发布了汽车座舱SoC。不久前，又发布了入局汽车赛道的第二款产品——锐炫?车载独立显卡（ARC A760-A）。尽管汽车市场竞争激烈，但这仍是一片增长潜力可观的蓝海市场。

另一边，英特尔在AI领域也终于开始迎来突破。9月16日，基辛格宣布了与亚马逊云计算部门AWS的合作项目，涉及数十亿美元。按照合作协议，未来几年英特尔将为AWS生产基于英特尔18A（1.8纳米）代工工艺节点的AI芯片，这是英特尔迄今为止最先进的芯片制程工艺节点，公司希望借此向台积电的2纳米制程工艺发起挑战。

英特尔会成为新时代的诺基亚吗？

自1980年代起，微软和英特尔结成了后来大家熟知的“Wintel”联盟，即微软提供核心软件Windows操作系统，英特尔提供核心硬件CPU，双方开始在桌面端长达二十多年的统治。

2000年，微软以5861.97亿美元市值名列世界第一，英特尔以2770.96亿美元市值名列第六。至此，纵观全球，“Wintel”联盟也难寻对手。

彼时，任何一家公司想要生产一台畅销的PC，“Wintel”联盟是必然选择，即便是苹果，也无法完全绕开两大巨头。2005年，乔布斯宣布决定将放弃Mac此前搭载的PowerPC处理器，全系过渡到英特尔处理器，原因是“因为英特尔处理器在‘每瓦性能’方面比 PowerPC 更有优势”。至此，英特尔拿下了所有主流PC厂商，包括一向高傲的苹果公司。

这也是英特尔“挤牙膏”的底气——没有任何一家竞争对手能够真正对它造成威胁，直到2007年。

那一年，乔布斯发布iPhone，“Wintel”联盟终于迎来了史上最大危机——智能手机正取代个人电脑，成为最普遍的个人计算设备，而微软和英特尔却没有做好准备。

最终，微软的Windows Phone失败了，微软退出智能手机市场；英特尔的芯片输给了高通，x86架构也被ARM架构全面冲击，两家PC时代的巨头彻底无缘智能手机浪潮。两家公司的市值都在二十一世纪初的第一次互联网浪潮中达到高峰，又在随后的泡沫破灭中走下神坛。

但如今，微软市值超过3.2万亿美元，是英特尔近40倍。背后的原因是，微软并没有因为错过智能手机就完全沉沦，它抓住了飞速增长的云计算，以及被认为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生成式AI。

而同一时间，英特尔完全错过了那些原本它也有资格参与的盛宴，到了2024年，AI让个人电脑重新迎来重大升级，但这一次，微软叛变了“Wintel”联盟。

今年5月，微软发布了其在AI PC 领域最新的探索成果 ——Copilot+PC。它是目前AI与PC结合最深的服务，而它的首发平台是高通骁龙X Elite和骁龙X Plus PC平台。尽管微软表示，“英特尔和AMD芯片版本将会在稍晚些时候发布”，但所有人都知道，英特尔已不是微软AI战略的第一考虑。

过去十多年，诺基亚是商业世界最知名的创新失败的例子之一，人人都知道他们如何自负地输掉了智能手机时代。现在，英特尔需要避免自己成为新的失败案例，转型成功的微软是参照，失败的诺基亚也是。

参考资料：

《股价暴跌26%！裁员15%！“芯”痛的蓝色巨头》

《Wintel联盟兴衰启示录：微软幸好有纳德拉，英特尔却拒绝了乔布斯》